“江畔何人初见月?江月何年初照人?”到底是人见月,还是月见人?最初相见那一刹那应该有着无限的惊讶和心动,但人类生命又给月亮带来什么呢?人的生命太短暂了,太虚幻了,甚至来不及举起头来问候一下那轮明月,就匆匆逝去,淹没在汩汩的流水中,不留下任何痕迹。代代生民,虽然像长江流水一样绵绵不绝,可都不过是刹那飞沫,又有哪一朵浪花值得期待呢?人类生命不过是个虚幻的瞬间显现,永恒的只是月亮。在浩浩莽莽的高天上,在无始无终的时间中,月亮也因永恒而孤寂。
这首盛唐长诗围绕一轮江月,把一种复杂的人类情感贯穿始终。以有限观无限,以有情对无情,在一轮明月的朗照下,1300多年前的那位大唐诗人,在江畔满怀深情地不断追问着,留恋着,惋惜着。对于望月的人来说,月亮,表面上与自己、与当下无关,只是外在而遥远的观看对象,但是,万古闪耀的月亮,却内在地、别无选择地关联到此地和当下。与月之相见,难道不是与一个永恒的猝然相遇吗?这轮孤寂的月,在时间长河的上游已经等候千万年了,赴千万年之约与月相见,却有一见如故之感——这难免是人类的自作多情,但古往今来,人与月之间如此惊心动魄的不期而遇,已经发生了一次又一次。个人的生命是短暂易逝的,而人类的存在却是绵延久长的,因此“代代无穷已”的人生就和“年年望相似”的明月得以共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