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氏既反对告子的“生之谓性”,他自己却提出一句口号:“体之谓性。”他说:
《正蒙》书影
未尝无之谓体,体之谓性。(《正蒙·诚明篇》)
凡可状,皆有也。凡有皆象也。凡象皆气也。气之性本虚而神,则神与性乃气所固有,此鬼神所以体物而不遗也。(《正蒙·乾称篇》)
感者性之神,性者感之体。惟屈伸动静终始之能一也,故所以妙万物而谓之神,通万物而谓之道,体万物而谓之性。(《乾称篇》)
我们综合起来解释:万物成于气,气为实有,凡实有的东西皆有体,体即是性,此体是能感触的,感觉作用又为性之神了;这种神妙的作用,通万物皆有一定的法则,又谓之道了。所谓性与神,神与道,其名虽异,其实就是一物。张氏所谓“体之谓性”,不是很清楚的指天地之性说:万物同出一源没有差别吗?既然如此说法,何以反对告子的“生之谓性”?纵令抛开告子所说本于生理作用不备,则“生之谓性”何常不可与“体之谓性”同一以“天地之性”来解释呢?总之,宋儒是信仰孟子的性善说的,是主张人与禽兽有分界的,所以无人不反对告子,无人不反对荀子。
人性既有两种,唯圣人至诚才与天地合其德,至于一般人多半为气质所偏,只见有气质之性了。然则怎样才可以去掉气质之性,而存着天地之性呢?工夫在于“善反”,所谓“形而后有气质之性。善反之,则天地之性存焉:故气质之性,君子有弗性者焉”(《正蒙·诚明篇》)。善反的工夫有两种:一要“尽性”,二要“成性”。把已有的天地之性尽量的发展,所谓“通极于道”,谓之尽性。用教育的工夫把后来的气质之性设法去掉,以回复本来的天地之性,谓之“成性”。尽性的工夫,第一在养气,培养自然的天地之气,所谓“养其气反之本而不偏,则尽性而天矣”。(《诚明篇》)。第二在至诚,所谓“人能至诚,则性尽而神可穷矣”(《乾称篇》)。何以能够至诚呢?在于穷理。张氏往往把“穷理尽性”所以并说的,即谓穷理可以尽性;能尽性,才可以至于天,才“知生无所得,则死无所丧”(《诚明篇》)。所以他说:“生有死亡,而性无死亡。”盖性即天理,天理是与宇宙并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