叉八那神态,真有点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烈。
梁文法爱怜地看了儿子一眼,用手拍拍叉八结实的肩膀,从怀里摸出一叠钱。
“你拿这三十块钱到街上买几瓶酒,买几条好烟。旧社会拜师,还要备四色礼呢。你任大叔开恩收了你,可要下苦力,干它三年,给咱家留个后。”
第二天早上,天气阴冷。前两天下了一场雨夹雪,路上是溜冰。小麦叶上都有一层灰白。尖细的干草在寒风里瑟瑟发抖。一阵风刮过,槐树林便响起呜呜的哨声。北面的伏牛山全叫白色笼罩。窑上冒着三股黑烟。烟柱歪歪扭扭朝上流动,越来越粗,越来越淡,拐了九九八十一个弯,在半空中溶入淡灰色的云。
“小心!小心!别摔碎了酒瓶子。”
梁文法父子,一个拎着几瓶酒,一人抱着几条烟,蹒跚在结满溜冰的路上。哈出的热气变作白色的水雾,在他们脸前萦绕一会儿,倏地消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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任光华站在窑洞口,眯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淡淡迷蒙的天。他憔瘦了许多,脸刮得铁青。额头深深的皱纹里,掩藏着点点青黑色的煤渣。
“巧巧,看看砖变成啥颜色了。”
半天不见动静。任光华扭头一看,巧巧蜷缩在窑洞一角,正津津有味地啃一个烤红薯。
“馋嘴!叫你看火。”
巧巧抿抿黑嘴圈,甜甜一笑,扑闪着眼,撒娇道:“我听见了,你是在考我。第三天是火红色,第五天红里透黑黄,第七天是黄中透青,那时就透了。渗水时要慢慢渗,烧几天,渗几天。今天是第四天,该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