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君毅认为,中国家庭中所表现的子女对父母的孝,弟弟对兄长的顺,以及夫妇之间的敬,都是依于礼、成于乐的。这种依于礼乐的家庭生活,其精神足以涵摄天地万物。对此,他有一简洁明快的说明。他说:“天地万物之关系,亦不外父子夫妇关系之扩大。”孝慈之道,与社会、政治上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相通。君王之爱其民,当如父母之爱子,臣子之事君,当如子之事其父。天下人之相友,皆当如兄弟。“社会政治上人与人之关系,不外家庭关系之扩大。”夫妇与子女的关系,即涵摄了天地与万物之间、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。说到底,唐君毅所说的礼乐的家庭生活是以“天人合德”的信念为前提,以“天人合一”、万物一体为追求境界的。
在唐君毅看来,中国文学艺术更是集中体现了礼乐文化的特质。他认为,依中国艺术精神观察自然,则会视自然万物皆含德性,人与自然直接感通,人在日常生活中重在顺自然而生活。因而中国人能直接于自然中认识其美善,而知物德与人德相配合。据此,“君子观乎天,则于其运转不穷,见自强不息之德焉;观乎地,而于其广大无疆,见博厚载物之德焉;见泽而思水之润泽万物之德;见火而思其光明普照之德”[128]。由于对自然如此钟情,故中土小说往往化狐狸为多情之美人,而西方人则只见狐狸之狡猾。中国书画,又以寥寥数种点线,表达出无穷之意境。中国之音乐,多以微弱之振动,表达深厚之情。中国诗文,尤以文约义丰见长。要之,中国艺术善于纳大于小,以小见大。之所以能如此,是因为诗人有丰富的“心力”,善于移情于物,使“小者亦大”。由于心力富而善移情,所以中国诗人、哲人“能视盆景如长林丰草,观流泉即瀑布长江,于一丘一壑,见泰山沧海。太虚之中,烟霞之里,皆为精神之所运,乃见山川灵气之往来,天地化机之流行”[129]。总之,礼乐文化的精神浸透于中国人生活的各个方面。